我是在七歲那年被送到周府去的,家里實在艱辛,爹把我送到周家當丫鬟,給家里節省一點開支,好讓弟弟能繼續念書。
說是送,其實跟賣也差不多。
爹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對我說希望我別怨他,他也是逼不得已。
我搖搖頭表示我不怪他,分別的時候,我跪在地上給他磕了三個響頭,算是報了生養的恩情。
進了周府,管事的上上下下打量我,嘴里挑剔道:“要不是你便宜,你這樣的,根本進不來府里?!?/p>
我不想一味被人貶低,便抬起頭說道:“我什么都做得的,不管是什么,都做得?!?/p>
管事哼了一聲:“你既什么都能做,那就去伺候小少爺吧?!?/p>
周小少爺,我也是聽說過的,周老爺風流成性,娶了貌美如花的夫人也不消停,不知道搞大了哪個丫鬟的肚子,居然鬧出個孩子來。
事情鬧得滿城風雨,周夫人氣得回了娘家,說要離婚!
離婚,這可是個新詞,街頭巷尾傳了好一陣子呢。
后來不知怎的,兩邊還沒有個結果的時候,那姑娘竟……死了。
死在一個雨夜,被人發現的時候早就斷了氣,只剩下個離了母體的孩子“哇哇”地哭著。
是個男孩,周老爺舍不得這周家子孫,硬生生將孩子留了下來,
在偏房里養著,眾人見了也要叫一聲周小少爺。
我們第一次見面的這天,明明是冬日,他身上穿的卻比我還少,八歲多的孩子了,竟然還沒有我個子高,身子也單薄得厲害,整個院子里沒有一個伺候的人。
他跟我說得第一句話是:“對不住啊,連累你了?!?/p>
他笑得真好看。
這是我腦子里冒出的第一個想法。
到小少爺身邊久了,我才發現,他的境遇遠遠比我知道的還要差。
周老爺雖然留下了他,可是礙著夫人的面子卻不能對他多加照拂,這些年父子倆見面的次數用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。
府里的人更是見風使舵慣了,見著小少爺沒爹沒娘,竟也騎到少爺頭上撒尿了。
這理兒,還是我跟府里管吃食的李家的吵出來的。
“你們黑心!你們給他的東西都不是人吃的!”連日里這些人送來的東西都沒有一樣是能進嘴的,府里的豬食可能都比這些更好一點。
“怎么?你還真當他是少爺了?”那李家的生的膘肥體壯,像是一下子就能把我撞飛似的,她跟我說話的時候都是低著頭看我的,表情十分不屑。
“他本來就是少爺,”我雖被她壓了一頭,但是氣勢上還撐得住,我幾乎是用了生平最狠毒的眼神瞪著眼前的老妖婆。
“小丫頭,我念在你是剛來的不跟你一般計較,”李家的甩著手里的棍子向我逼近,壓迫感瞬間席卷了我的全身。
她的聲音陰惻惻的,“你若是再多嘴,就等著跟那個野種一起死在那院子里吧!”
“啪!”
我用盡全身力氣,在她靠近我的那一刻跳起來狠狠地打了她一耳光。
所有的人都愣住了,他們紛紛側過頭看著眼前的一幕。
李家的愣在當場,半天沒回過神來,我抖著牙顫抖著站在原地,不知道怎么的,她一說起野種我就想起那張白凈的臉。
那樣干凈的人,不該受這樣的折辱。
我不讓!
趁著李家的還沒回過神來,我揚聲說道:“你們欺上瞞下薄待主家,還不準他的人聲張,你們就不怕我去告訴老夫人嗎!”
李家的沖我揚起的手果然停在了原地,老夫人,是最重視子嗣的,當年小少爺能活在周家,就是老夫人決定的。
如今雖然老夫人常年禮佛,但是信佛之人更不會任由孩子被人欺壓自生自滅。
“老夫人馬上就回來了,你們若是聽我一言,我也不會將事情鬧大,我們院子只是想要一口吃食而已!”我叉著腰站著,直直地面對著院子里的眾人。
我不能后退,只能前進。
我們都是被人拋棄的孩子,只能靠著自己掙扎一份前路。
不然……真是要死在那院子里了。